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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0章 以身抵債 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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晉公子。”

公子萬搖搖頭。

祁律又說:“晉公子對律有恩,律實屬無奈,因此並沒告知真實身份,便再次給晉公子賠不是了。”

公子萬搖搖頭,苦笑一聲,說:“倘或不是寡君居心叵測,天子與太傅也不必如此逃難,說到底……都是我晉國的過失。”

祁律卻說:“公子此言差矣,如今的晉國已經不是公子的晉國,公子雖出身晉國,而如今……已經不是晉國人了,對麽?”

祁律的話仿佛是一把刀子,快準狠的戳進了公子萬的心坎裏,公子萬的眸子微微張大,喉嚨艱澀的滾動著,最後垂下了頭去。

祁律說的對,雖然公子萬出身晉國,但是如今他已經成了晉侯的替罪羔羊,變成了謀害天子的罪魁禍首,被晉侯生生從晉國踢了出來,試問這樣的公子萬如何還能稱之為晉國人?“晉公子”這三個字,簡直便像是一個頑笑一般,又像是墨刑一般,刺在公子萬的臉上,而不只是心頭。

祁律淡淡的說:“你我心裏都清楚,這次謀害天子的罪魁禍首是誰,晉公子你便甘心麽?天子宅心仁厚,寬宥為懷,而且十分惜才,想請晉公子到我洛師王室來,如今洛師正在發展之時,說句大話,一點子也不會委屈了晉公子,反而是在晉國,晉公子為了晉國,為了晉侯肝腦塗地,最後得到了甚麽?這才是委屈呢。”

公子萬聽著祁律的話,輕笑了一聲,說:“是不是頂罪,會不會委屈又有什麽不同呢?如今我已經成為千古罪人,天理不容,就算天子收留,我依然是個罪臣,像我這樣的罪臣走到哪裏都不會好過,又怎麽能用戴罪之身,侍奉天子呢?”

祁律輕笑一聲,聽了公子萬的話似乎十分了然,說:“看來晉公子心中對晉國還是有念想,不,應該說是幻想。”

祁律心中清楚,雖然公子萬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戴罪之身,不能去洛師供職,其實是他的心腸還沒有死透,對自己的母國還有幻想,而這種幻想,往往不切合實際。

公子萬身子微微一顫,再次擡起頭來看向祁律。

祁律笑著說:“既然說不通,晉公子的身子要緊,還是先用些飲食罷。如果律沒有記錯,晉公子雖然喜歡清淡的飲食,但是對炸物情有獨鐘,律今日特意做了一道炸豬排,晉公子嘗嘗?”

公子萬的目光緩緩的瞥向祁律的方向,掃了一眼案幾上的炸豬排飯,那飯食散發著陣陣的香味,足以令人食指大動,更別說是沒怎麽正經用過飯食的公子萬了。

只不過公子萬的眼神十分堅定,他的面容雖然溫和,眼神卻異常的堅定,瞇了瞇眼睛,說:“太傅不必在我的身上白費力氣了,請太傅端走罷。”

祁律並不驚訝,似乎他早就料到了,公子萬是絕對不會吃的,還是惋惜的說:“這天底下有一樣東西最不可辜負,無外乎美食,今日晉公子拒絕了律的美食,日後恐怕要後悔上三天三夜。”

公子萬還是閉口不言,祁律點點頭說:“好罷,既然晉公子執意如此,那律今日便先回了,明日再來。”

公子萬說:“明日也不必來了,除非……太傅是來殺我的。”

祁律像是沒聽見一樣,說:“晉公子你知道煲湯麽?需要小火慢慢的熬,才能把食材之中的精華全都熬煮出來,如此煲出來的湯,味道濃郁,唇齒留香,回味甘甜,雖有些費功夫,但吃到嘴裏的那一刻才覺得,費多大的功夫完全都是值得的,律很是喜歡煲湯,你放心,我有的是耐心。”

祁律說完,沒有忘記那炸豬排飯,端起來便往外走,走到營帳門口的時候頓了一下,說:“有句話不知道晉公子聽沒聽過,‘精誠所至金石為開’,律等晉公子回心轉意之時。”

說完,不再停留,出了營帳離開。

公子萬坐在地上,聲音十分微弱,喃喃的說:“別再來了,我怕自己……會有念想。”

祁律離開沒有多久,突聽“嘩啦”一聲,又有人走進了營帳,公子萬聽到腳步聲,下意識的擡起頭來,臉上掛著一絲絲的驚喜,看向來人。

然而來人身材高大,和祁律的身量一點子也不一樣。

來人笑著說:“叔父在盼著甚麽人?”

公子萬看清來人,瞇了瞇眼睛,臉上的溫柔神色瞬間蕩然無存,冷聲說:“你來做什麽?”

能讓公子萬如此嫌惡的,恐怕沒有第二個人,正是曲沃公子,公子稱無疑了。

公子稱十分悠閑,從外面走進來,因為天子沒有下令軟禁公子萬,也沒有限制公子萬的行動,所以公子稱從外面進來,寺人並沒有阻攔。

公子稱沒有回答公子萬的話,而是笑著說:“叔父你不會是在等祁太傅回來罷?”

公子萬沒有說話,瞇著眼睛瞪著公子稱,分明是瞪著公子稱,但公子稱卻沒有一點子自覺,還調笑的說:“叔叔瞪人的眼神,越發的華美了,險些瞪進侄兒的心竅裏。”

公子萬幹脆撇過頭去不搭理他,公子稱沒有離開,反而往裏走了進去,像是在逛地攤一樣,這邊摸摸那邊碰碰,很隨意說:“沒想到那清秀的膳夫竟然是當今的天子太傅,果然,侄兒第一眼見到祁太傅開始,這心裏都便心癢的很,叔父也一樣麽?”

公子萬立刻轉過頭來,沙啞的說:“別碰祁律。”

公子稱笑著說:“哦?為何?難不成叔父對祁太傅,還有甚麽旁的念想,嘖嘖。”

公子萬沈聲說:“你今日到底是來做甚麽的?”

公子稱走過去,單膝跪在公子萬的面前,公子萬下意識的向後錯了一些,但是因著他這些日子沒有好好飲食,後背又有些傷還沒有大好,整個人都很虛弱,動作不及公子稱快。

公子稱一把捏住公子萬的下巴,迫使他擡起頭來,公子萬使勁扭了一下頭,想要擡手擋開他的動作,手腕也被公子稱死死捏在掌中桎梏著。

公子萬似乎很享受這種感覺,將公子萬頑弄在股掌之中的感覺,沙啞一笑說:“你不是厲害麽?不是和我曲沃作對麽?如今你已經被你的國君給踢出了翼城,還怎麽和我作對?”

公子萬動作稍微有些猛烈,頭暈目眩出了一些冷汗,虛弱的看著公子稱,但那目光一點子也不溫柔,即使渾身無力,卻依舊十分淩厲,死死盯著公子稱。

公子稱傾身在公子萬的耳邊說:“叔父方才問侄兒,今日到底是來做甚麽的?那侄兒回答你……侄兒是來看,喪家之犬的。”

祁律端著炸豬排飯走出來,這豬排飯涼了便不好吃了,因此還是要快些吃掉才好,反正公子萬又不吃,祁律便端著進了天子營帳。

會盟推遲了,但是姬林的公務還是要忙碌的,此時正坐在天子營帳中批看文書,這些日子他不在營中,那個假天子甚麽也不會,文書積攢了一大堆,如今姬林便開始“加班加點”起來。

姬林微微蹙著眉,一臉嚴肅的忙碌著,突然聞到一股子香味兒,也說不清楚是什麽香味,反正聞著是肉香,姬林瞬間便餓了,分明方才忙得連餓的感覺也沒有。

伴隨著“嘩啦”帳簾子打起的聲音,祁律端著一個大承槃,從外面走了進來。

祁太傅笑的一臉“溫柔”,說:“天子累了罷,來用點美味。”

姬林聞到了肉香味,又眼看著祁太傅那溫柔的笑意,天子恨不能整個人都飄飄然的,笑著說:“太傅,這是什麽吃食,生的如此美貌。”

祁律將筷箸遞給天子,又把盛湯的小豆打開蓋子,熱騰騰的蒸汽冒起來,案幾上還有幾碟小菜,加之肉/欲十足的炸豬排飯和金燦燦的雞蛋,白生生的米飯,這炸豬排套餐竟然顯得豐盛無比。

炸豬排整齊的排放在承槃之中,足足有姬林的手掌大,大塊的炸豬排切成兩指寬的條狀,外面金燦燦,裏面是鮮嫩的肉,還有雪白的肉筋,紋理分明,便是只看著,都覺得幸福。

祁律笑著說:“這叫炸豬排飯,天子快試試,冷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
姬林立刻點頭,拿起筷箸,夾起一塊厚厚的炸豬排,剛要送入口中,突然想起了甚麽,瞇著眼睛說:“寡人聽說,太傅方才去了膳房,給公子萬理膳?”

祁律:“……”

姬林狐疑的看著筷箸中夾著的炸豬排,又說:“這炸豬排飯,不會是太傅給公子萬專門準備,公子萬卻不食,才送到寡人這裏來的罷?”

祁律:“……”誰說天子是個傻白甜?天子越來越聰明了,愈發的“難搞”!

祁律咳嗽一聲,心中雖然吐槽著,但是臉上正義凜然,一個磕巴都沒打,十分溫柔的說:“天子此言差矣,律便是知道那公子萬是個硬骨頭,一定不會食律的膳食,所以律才故意端過去裝裝樣子,其實這個炸豬排飯,是律特意做給天子的。”

姬林:“……”太傅的嘴,騙人的鬼。

祁律見“天子男友”一臉哀怨的瞧著自己,仿佛自己是個大豬蹄子似的,連忙咳嗽一聲,岔開話題,介紹著自己的炸豬排飯,說:“天子快嘗嘗,這炸豬排外酥裏嫩,一口咬下去直掉渣,豬排肉質鮮美,知道天子不喜歡吃太柴的肉,因此律特意選了一塊帶筋的肉……”其實是旁的膳夫割下來不要的肉。

祁律又說:“稻米飯上蓋著的雞子,也是天子稀罕的嫩口,絕對不老,一點子也不腥氣,入口即化,還滑的很,保證天子吃起來順口。”

姬林看著祁律“自賣自誇”,無論是炸豬排還是雞子,仿佛都是特意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般,越發覺得太傅的嘴是騙人的鬼了。

姬林挑起蓋在米飯上的雞蛋外衣,金燦燦的雞蛋攤的很薄,又很順滑,蓋在米飯上,好像一只小被子,看起來便覺得滿足。

姬林挑眉說:“倘或這雞子沒有太傅滑嫩,那寡人吃了炸豬排飯之後,便要繼續享用太傅了。”

祁律微微一笑,不是祁律不信任天子的威脅,而是祁太傅有恃無恐,因著他知道天子很忙,有很多積壓的公文需要處理。

姬林先吃了一口雞蛋,立刻睜大了眼睛,似乎有些吃驚,說:“太傅,寡人從未吃過如此滑嫩的雞子。”

祁律笑瞇瞇的坐在案幾對面,托著腮幫子看著天子用膳,不得不說,天子用膳當真好看極了,無論是吃相還是顏值,又優雅,又有感染力,如果讓天子做吃播,一定會大紅大紫的。

姬林先是對雞子讚不絕口,然後又吃了一口炸豬排,厚實的炸豬排一點子也不老,也不硬,口感真的絕了,尤其是吃到雪白剔透的肉筋之時,那種彈牙的感覺簡直會令食欲翻倍!

恐怕很多人都不能理解炸物和米飯配在一起,或許覺得幹巴巴沒有滋味兒,但真吃到口中,才覺如此絕配。

祁律笑瞇瞇的說:“天子不要光幹吃豬排,還有醬料,沾上一點醬料嘗嘗。”

祁律專門為炸豬排做了醬料,裏面放上一把芝麻,鹹香的醬汁配合著芝麻的醇香,將炸豬排在醬汁裏一裹,更是催發了豬排的香氣,而且醬汁的鹹香正好可以解去炸物的油膩。

當然,天子是不覺炸物油膩的,別說是一塊大炸豬排了,就算是讓他吃上三塊,也絕對沒有問題。

太子很快解決了一大碗稻米飯,一豆湯羹,一塊大炸豬排,就連承槃之中的小菜兒也都給吃了個精光,將筷箸放下來,嘆息了一口氣,似乎深感滿足。

天子剛剛滿足,突然嚴肅的蹙眉,對祁律說:“如此美味兒,太傅絕對不能給公子萬做,只能做給寡人。”

祁律忍不住笑出聲,別看天子如此高大俊美,但他的骨子裏竟十分孩子氣,占有欲也十分濃烈。

祁律沒有回答,突然前傾一些,在天子的唇邊輕輕一蹭,指尖赫然多了一顆潔白的米粒,天子放才還一本正經,拿出帝王的威嚴來,哪知道瞬間破功,看到祁律指尖的米粒,感覺有些丟人。

方才吃的太美味了,凈是什麽都給忘了,天子趕緊拿起帕子來擦嘴,哪知道祁律笑了笑,說:“炸豬排當真如此美味?那律也來嘗一嘗。”

他說著把那顆米粒送入了口中,輕輕一卷,消失不見了。

姬林的眼眸顏色猛地加深,突然越過案幾,一把抱起祁律,祁律只是空撩一把,不負責任的那種,畢竟他知道天子公務繁忙,因此才格外的肆無忌憚,哪知道天子當真了,不知是不是吃炸豬排吃多了,力氣也大,一把抱起祁律便往營帳裏面走。

祁律嚇得立刻臨陣脫逃,連忙說:“天子,天還亮著!”

姬林瞇眼低笑,說:“無妨,營帳裏暗得很。”

祁律又說:“那容律再去飲口酒。”

姬林險些被他氣壞了,說:“怎麽,寡人長相如此不堪?為何太傅每次都要飲酒壯膽?”

祁律幹笑了一聲,就在此時,突聽寺人說:“天子,曲沃公子求見。”

姬林“嘖”了一聲,似乎有些不耐煩,寺人的聲音再次響起,說:“天子,曲沃公子有十萬火急的事情求見。”

公子稱等在天子營帳外面,等了一會子,便聽到天子陰沈的嗓音,說:“傳進來。”

公子稱心中有些奇怪,難不成今日天子心情不好?所以嗓音才會如此陰霾。公子稱走進去,天子何止是嗓音陰霾,天子的面容也十分陰霾,瞇著眼睛坐在席上,好像很忙碌,低頭看著手中的文書,說:“曲沃公子有什麽十萬火急的要事稟報?”

公子稱立刻恭敬的說:“回天子,的確十萬火急,是關於晉侯之事。”

“晉侯?”姬林瞇起眼目,將手中的文書撂在了案幾上。

祁律整理好衣袍從營帳內裏繞出來,便聽到公子稱說“晉侯”兩個字,公子稱吃了一驚,沒成想祁太傅也在天子的營帳中,而且還從營帳的內裏繞出來,不由多看了兩眼祁律。

祁律幹咳了一聲,說:“曲沃公子,不知這晉侯又有什麽事情?”

公子稱收回了目光,態度很恭敬的說:“天子與祁太傅有所不知,因著晉侯常年針對我曲沃,所以我曲沃也沒有法子,只好在翼城之中安插了幾個探子……”

祁律一聽,好家夥,公子稱都快變成小白花兒了,說的那叫一個可憐,好像翼城是後媽,自己是撿豆子的灰姑娘一般。

公子稱鋪墊了一下,這才說:“據探子來報,晉侯因為忌憚公子萬,已經派選了死士,今日晚間動手,想要將公子萬……殺人滅口。”

祁律一聽,沒成想晉侯這麽著急,之前晉侯就攛掇著殺了公子萬,擺明了是想要殺人滅口,自然是為了不讓公子萬反齒兒,反咬他一口。祁律本以為晉侯怎麽也要再等兩天才能動手,畢竟他現在剛剛找到了替罪羔羊“洗脫嫌疑”,竟然一刻也不安生。

公子稱說:“天子明鑒,晉侯居心叵測,已經將公子萬交與天子,卻在會盟營地妄動殺念,豈不是藐視天子的威嚴?”

姬林冷冷一笑,說:“寡人知道了,有勞曲沃公子今日跑一趟,這事情不要打草驚蛇。”

公子稱拱手說:“能為天子分憂,何談勞累?稱敬諾。”

姬林說:“倘或沒有旁的是,曲沃公子可以先退下了。”

公子稱恭敬的離開會盟營地,往晉國的營帳而去,掀開營帳恭敬的作禮,說:“拜見君父。”

曲沃公說:“如何,天子怎麽說?”

公子稱說:“君父安心,天子一心想要招攬公子萬,是決計不會放過晉侯的,晉侯這般不長眼睛的往刀口上狀,這次會盟,必然吃不了兜著走。”

曲沃公點點頭,說:“只可惜……這公子萬是個人才,他留在翼城,翼城茍延殘喘到如今,可算是個勁敵了,倘或不能殺之,讓他去了洛師,唯恐給往後留下禍患啊。”

公子稱瞇了瞇眼睛,說:“君父,公子萬之事,押後再議也不遲,如今眼下專心對抗翼城,只要能討好天子,拿下了翼城,旁的都是可以再議。”

曲沃公說:“無錯,我兒說得對。”

公子稱離開之後,姬林冷笑說:“這個晉侯,真是一刻也不閑著,盡給寡人找事兒。”

祁律微笑說:“也不算是找事兒,如今的公子萬對晉國還有一絲絲的念想,正好將計就計,讓晉侯再給公子萬一次打擊,如此一來,公子萬必然心甘情願的追隨天子了。”

他們如今已經知道晉侯要暗殺公子萬,只要偷偷將公子萬轉移,然後守株待兔,把死士抓住就可以了。

祁律臉上劃過一抹笑容,說:“咱們給晉侯送點刺激。”

“刺激?”天子狐疑。

黑夜漸漸濃烈起來,今日沒有月光,連星星都如此稀疏,天空蒙著一層厚厚的雲層,黑壓壓的一片,格外壓抑。

營地已經陷入寧靜,只剩下篝火跳動的聲音,還有各國軍隊派出的巡邏士兵的腳步聲。

一個黑影突然閃了過去,快速穿梭在營地中間,他似乎非常熟悉會盟營地的布局,躲在營帳後面,讓開幾個巡邏的隊伍,緊跟著向前撲去,動作非常淩厲,直接撲進一個營帳。

那營帳十分昏暗,榻上拱起一個鼓包,似乎躺著什麽人,因為寒冷,用被子蒙著。

正是公子萬的營帳!

黑影悄無聲息的逼近黑影,舉起手來,手中竟然握著一把短劍,“嗤!”一聲,直接紮進了被子之中。

短劍紮進去,那黑影一楞,似乎覺得紮進去的感覺太輕松了,不像是紮入皮肉之中,沒有什麽阻力。

就在此時,“嘩啦!”一聲輕響,被子突然掀開,原來那短劍果然根本沒有紮在皮肉裏,而是紮在了一團毯子上,一個人影突然從被子下面竄出來,但根本不是公子萬。

那黑影吃了一驚,營帳分明是公子萬的營帳,然而公子萬的榻上分明是周公黑肩!

周公黑肩立刻大喊:“有刺客!”

“唰!”不等黑影反應過來,頸子已經被涼冰冰的劍刃抵住,營帳裏除了周公黑肩,還有其他人,是虢公忌父!

虢公忌父手中握著佩劍,蹙著眉,瞇著眼睛盯著那死士,與此同時,營帳外面好像早有準備,隨著黑肩的一聲大喊,立刻傳來此起彼伏的大喊:“有刺客!抓刺客!”

“抓刺客!”

“刺客,別讓刺客跑了!”

緊跟著便是“踏踏踏”的腳步聲,洛師虎賁軍快速沖進營帳,昏暗的營帳瞬間點亮起來,燈火通明,那死士想要逃跑,卻已經無處遁形,被虎賁軍團團的包圍住。

虎賁軍將死士團團包圍,虢公忌父才退出包圍,趕緊來到黑肩身邊,關切的說:“周公,你可受傷了?”

周公黑肩並沒有受傷,剛才那一劍沒有紮在他身上,而是紮在了毯子上,不等他說話,虢公忌父突然說:“你的衣裳劃破了,受傷沒有?!”

黑肩側頭一看,還真是,自己都沒有感覺,肩膀的衣裳被劃破了,估計是剛才死士一劍紮下來,正好蹭到了黑肩的衣裳,但是黑肩渾然沒有發現。

黑肩的肩頭破了一個口子,如今天氣轉涼,衣裳自然也厚了一些,連帶著好幾層衣裳全都給劃破了,隱露出黑肩一抹肩頭來,營帳中燈火通明,趁著那火光,虢公忌父一把扳過黑肩,緊張的檢查著他的“傷口”。

只不過根本沒有傷口,黑肩也沒感覺到疼痛,的的確確只是衣裳劃破了,虢公忌父先是狠狠松了一口氣,隨即眼神突然有些“發怔”,低沈的說:“真……真的有一塊胎記。”

黑肩之所以叫黑肩,人如其名,就是因為他出生的時候肩膀有一塊黑色的胎記,古人起名字都很註重這些,雖然現代人可能會覺得十分古怪,但在古代是屢見不鮮的。

黑肩的衣裳破了一塊,虢公忌父正好看到那塊胎記,並不是很大,仿佛是一只雛鳥落在了雪地裏,更襯托著雪地潔白無瑕。

黑肩沒有註意,聽到虢公忌父如此說,連忙拉起自己的袍子,擋住那塊破口,虢公忌父這才反應過來,收回神,連忙說:“對不住對不住,我不是故意看的!”

這尷尬的場面終於被祁律打破了,祁律走在虎賁軍最後面,施施然的進入了營帳,同時被喊聲吸引過來的,當然還有晉侯。

刺客就是他派來的,晉侯突然聽到大吵大鬧的聲音,還聽到有人大喊著“抓刺客”,心中咯噔一聲,趕緊過來看看究竟,也沖進了營帳中。

除了晉侯,還有很多卿大夫同樣聽到了吵鬧的聲音,前來查看,營帳門口圍著很多人,裏三層外三層,密密麻麻,全都抻著脖子。

祁律臉上掛著笑意,說:“讓律看看,是誰這麽大膽,竟然敢夜襲咱們的周公大人?”

祁律之前說了,送給晉侯一些“刺激”,這刺激可不正是周公黑肩麽?只是把公子萬偷偷轉移實在無趣兒,不如給這刺客按上一個暗殺諸侯的大罪名。

周公黑肩可是周公,周公旦的九世孫,公爵出身,無論是身份,還是地位,都無比高貴,對比起來,晉侯不過是個侯爵,和上公還差著等級,倘或給晉侯按上一個刺殺周公的大帽子,這頂帽子可相當的沈重呢。

再者,周公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主兒,若是論起胡攪蠻纏來,祁律自認第一,周公必然第二,或者幹脆來一個並列第一都可以,因此這個刺激,祁律覺得周公便不錯。

祁律走進來,說:“來來,摘下這死士的面巾,看看他到底是什麽人,如此大膽,竟然敢公然行刺上公?”

虎賁軍不由那死士反抗,將他押解在地上,一把拽下了死士的面巾。

那面巾一掉,立刻有人大喊著:“是曲沃人!我認識他,是曲沃之人!”

祁律聽了不由一笑,挑了挑眉,心說晉侯的心思竟然如此“縝密”,還專門找了一個曲沃人來做刺客?

晉侯臉色煞白,卻挺胸擡頭的站出來,立刻說:“一定是你們曲沃幹的好事,這裏原本是公子萬的營帳,你們曲沃定然是對公子萬懷恨在心,因此派人暗殺,但沒成想營帳變成了周公的營帳。”

公子稱突然被蓋了一個“屎盆子”,哪裏能忍下這口氣,說:“曲沃人?我怎麽不知他是我們曲沃人?倘或論起誰最想要公子萬的命,並非我們曲沃人,而是晉侯你這個自己人罷!”

公子稱還咬重了“自己人”三個字,晉侯臉色更是難看,卻說:“如今人贓並獲,你們曲沃竟然還狡辯?”

那死士咕咚一聲突然跪了下來,叩頭說:“小人受了曲沃公子的威脅,不得已才來刺殺公子萬,實在情非得已,饒命啊!饒命啊!”

公子稱冷聲說:“你放屁!”

晉侯說:“曲沃賊子,你在諸位公侯和卿大夫面前,竟然口吐狂言,分明是你心虛了!”

公子稱冷冷一笑,說:“心虛?倘或是我曲沃做的事兒,才不會如此暗搓搓,明裏一套,背裏一套,何必心虛?”

公子萬突然被轉移去了其他營帳,公子萬問為何,祁律也不告訴他,如今聽到吵鬧的聲音,也出來查看,一看之下,心裏突然有些發慌,至於為什麽發慌,公子萬或許已經猜出來了……

祁律擡起手來,說:“好了,兩位便不要吵了,今日之事非同小可,竟然有刺客行刺周公,周公乃我大周上公,非比尋常,這刺客當真可恨得很,必須查得水落石出才是,對麽,周公?”

周公冷笑一聲,笑容有些陰測測的,說:“我黑肩活了這些年,還從未受過刺殺,今日倒是長了見識,倘或不把這罪魁禍首查個水落石出,我黑肩的臉面兒以後往哪裏放?”

黑肩和祁律一唱一和的,晉侯聽得臉色煞白,冷汗涔涔,要知道他只是殺公子萬而已,如今卻變成了刺殺上公,這罪名可大了去,絕不能認下來,只能狠下心來栽贓曲沃。

祁律笑著說:“真金不怕火煉,既然晉侯和曲沃公子都是清白的,那律今日便出手,幫二位審一審這不長眼的死士,怎麽能如此破壞了咱們會盟的團結呢?”

他說著,看向站在最外圍的公子萬,說:“晉公子,你便來做個見證,如何?”

公子萬一點子也不想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,因為相對比起來,他竟然更相信曲沃公子,而不信認晉侯,他心裏已經隱約知道了那個答案,倘或最後的答案被揭穿,公子萬怕是一點子念想也沒有了……

公子萬喉頭滾動的很厲害,閉了閉眼睛,沒有說話。

祁律又對晉侯和曲沃公子說:“律身為天子太傅,代為審理,二位也沒有意見罷?”

晉侯心中害怕極了,便說:“這……這刺客狡猾的很,不如……不如就在大家面前審理。”

晉侯似乎生怕祁律把刺客帶走之後,“屈打成招”,在大家面前審理,晉侯還能幫襯狡辯兩句,但他哪裏知道,祁律就是要在大家面前揭穿晉侯。

祁律“從善如流”,說:“行,那律便開始審理了。”

他說著,朗聲說:“膳夫上士何在。”

分明是審理刺客,結果祁律一開口,竟然叫來了膳夫上士,眾人都面面面相覷,不知祁太傅這葫蘆裏賣的甚麽藥,好生古怪。

難不成,審理案件之前,還要美餐一頓?

膳夫上士在眾人的矚目下,連忙擠出人群,跪在地上叩首說:“拜見太傅,小臣便是。”

祁律點點頭,不急不緩的說:“我問你,如今天子與各路諸侯會盟,膳房中是否剩下許多飯菜?”

如今諸侯們會盟於此,當然要好吃好喝,浪費是免不得的,禮儀記載,天子一頓飯要吃六種主食,光是主食就六種,更別說其他的了,姬林就一樣吃一口,也會給撐死,所以很多飯菜都沒動過便剩下了,而諸侯們也不會吃剩下的東西,自然頭一天倒掉,第二天做新的。

如今膳房裏剩下了很多剩菜剩飯,還沒有倒掉,膳夫上士趕緊說:“是是,膳房之中,的確有很多剩菜飯,不知太傅是……”

祁律說:“那正好,你把剩下的菜飯取過來。”

膳夫上士不知道祁律要幹什麽,但是祁律可是太傅,立刻答應一聲,招呼著膳夫們去把剩下的菜飯全都取過來。

咚!咚!咚——!

一個大桶擺在地上,裏面裝滿了剩下的菜飯,諸侯和卿大夫們都嫌棄的後退了好幾步。

祁律則是笑瞇瞇的說:“咱們都是禮儀之邦,也不好動粗,實在有失身份,如今這麽多剩菜飯,著實浪費,律看在眼中,疼在心中,不如這樣,便請這位刺客用膳,你到底是誰派遣而來的人,律也不難為你,愛說不說,不說就把這些通通吃完。”

那死士大吃一驚,他本以為要忍受皮肉之苦,哪知道祁律竟然想出這樣陰損的招數來,這天底下哪裏有用剩飯菜做酷刑的?

祁律話音一落,揮揮手,虎賁軍立刻押解住死士,擰住他的手臂,迫使他擡起頭來,開始“塞飯”。

一時間別說是死士了,就連晉侯也冷汗連連,只聽到“唔唔唔”的大喊聲,那死士使勁搖頭,不一會兒卻還是吃下去大半桶。

祁律撣著自己的袍子,說:“慢慢食,還有很多,別浪費。”

這死士可能是最扛不住“酷刑”的死士了,連一桶都沒吃完,虎賁士兵突然說:“太傅,刺客打算招認了。”

晉侯一聽,嚇得冷汗連連,死士“哇——”的吐出一大口,卿大夫們又是嫌棄的連連後退,便聽那死士說:“小人招認!招認……咳咳咳——哇——是……是晉侯!是晉侯讓我刺殺公子萬,他說我是曲沃人,就算事情敗露,也能嫁禍給曲沃,和他沒有任何幹系!”

“你……你血口噴人!”晉侯嚇得連連後退,“嗤——”一聲抽出佩劍,立刻沖上去就要砍殺那刺客。

“當!”公子稱反應迅速,一下擋開晉侯的佩劍,冷聲說:“怎麽,被識破了詭計,便要殺人滅口麽?”

“不是我,不是我!真的不是我!我是晉國的國君!晉國的正統,真的不是我!”晉侯驚慌的大喊,有些口不擇言,矢口否認。

祁律笑瞇瞇的看向黑肩,說:“周公,沒成想您與晉侯有嫌隙啊,晉侯竟然如此大費周章的來刺殺您?”

黑肩自然知道,晉侯要刺殺的是公子萬,而非自己,但是有敲竹杠的機會,怎麽會浪費掉呢,幽幽一笑,說:“黑肩也不知何時與人結怨,黑肩素來與世無爭,從不曾與晉侯有過什麽怨恨,晉侯為何如此狠毒?”

黑肩好一個小白花,祁律忍不住要給他拍手叫好了,晉侯已經慌了,說:“周公,這……這是誤會啊!誤會!”

黑肩輕笑說:“是不是誤會,明日一早,黑肩自然稟明天子,請天子做主,來啊,請晉侯入營帳。”

“我是晉侯,你們不能動我!”晉侯大喊著,虢公忌父已經揮了一下手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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